金姐住东郊舅舅李源家。常瑾瑜找上门,亮出身份,搬出公孙县令,李源半信半疑,迎她进屋。
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常瑾瑜观察小一辈的衣着容貌,那位容颜悲戚,不妆点自己的大概率就是金姐了。
常瑾瑜拔下毛笔,道明来意,又借了李家一个小碟子研墨。金姐眼圈儿红了,坐在椅子上抽抽搭搭地哭道:“那天白天我在家洗衣服,洗完泼水的时候泼到了刘殿臣身上,他当时没有生气,只是冲我笑了笑就走了。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他站在我窗户外说怪话欺负我,被娘赶走。娘怕我受他欺负,让我来舅舅家躲几天,可是……可是两天后舅舅送东西给娘,就看到、就看到娘和妹妹都被杀了……”
常瑾瑜写好,问:“你和刘殿臣很熟?”
金姐连连摇头,“不熟!”
“他是前街成衣铺掌柜刘四的儿子。”李源恨恨地道。
常瑾瑜点点头,记好后问:“你怎么确定那个人是刘殿臣?”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源蹭的站起来,“我侄女会冤枉好人么?!”
“别激动别激动!”常瑾瑜安抚他,“你应该知道公孙县令的儿子公孙昭杰最会断案了,他托我来,也是想证据更充分,好定罪。”
提到公孙昭杰,李源面色好了些,“那个小伙子不错,找小偷最快,处事也公道。”
“所以呀,我就是想确认下。”常瑾瑜又问金姐,“你怎么确定晚上说怪话的人是他?你睡觉的时候天应该都黑了,黑灯瞎火的,怕看不清吧?”
金姐摇摇头道:“其实我和娘都没看清楚,也不确定。但他说怪话的时候,我问他是谁,他说‘白天泼水的事你忘了?’我就猜到是他了。”
常瑾瑜吹干纸上的墨,细细瞧了瞧金姐,问:“男人对你说怪话的事多么?”
金姐露出又气又怕的神情来,无声点头。李源捏紧拳头道:“一群畜生东西!欺负侄女是女儿,长得又好看,看到她就说怪话,还有人爬妹妹家墙头偷看!”
“都有哪些人?”
“东街的张三、西街的李四,北街的王麻子……还有那个胡屠夫的儿子!”李源说一个就锤一下桌子。
“胡屠夫?住城门边的那个?”
“不不不,胡屠夫住妹妹家旁边不远。”李源摆摆手。
常瑾瑜提笔记下,问:“能详细说说你妹妹的情况吗?这对断案也有帮助。”
“我和妹妹小时候父母陆续走了,我俩相依为命。后来妹妹嫁到王家去,银姐三岁的时候,男人生病死了。金姐银姐都是妹妹一手带大,有时候我和媳妇也会帮忙。”
见李源和金姐又难过起来,常瑾瑜安慰了几句,将笔录读了一遍,让他俩签字,接着出门打听刘殿臣的家,一径寻来。
因刘殿臣背负了杀人犯之名,父亲刘四的成衣铺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本人也苍老了许多。
常瑾瑜亮明身份,刘四诚惶诚恐,叫媳妇接进里间招待。自己双手奉茶,颤巍巍地放好,叫起冤来。
“老人家不用这样,我只是例行询问。”常瑾瑜心知他俩的举动都是公孙昭杰的缘故,叹道。
“我儿子真的冤枉啊!”刘四媳妇抹泪道,“那天他一直在家读书,邻居都能作证!我要是撒谎,我喉咙就长包!”
刘四也哭着赌咒发誓人不是刘殿臣杀的。
常瑾瑜忙劝了一番,又问了刘殿臣一些事。原来这个刘殿臣爱读书,还参加过两次童试。金姐报案那天,公孙县令就把他抓到县衙讯问,刘四也去作证,但公孙县令认为父母会帮他作伪证且法律允许父母作伪证,没有采信。接着对刘殿臣大刑伺候,一套大记忆恢复术下来,刘殿臣只得招了。
好像屈打成招啊!怪不得刘殿臣在牢里快死了。常瑾瑜心里嘀咕,她做完记录,让他们签好字,走出刘四家,和邻居们问了下刘殿臣的事,众人的说辞和刘四一样。
刘四媳妇跟在后面,见常瑾瑜往县衙那条路走,三两步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哭道:“好姑娘,我儿子是冤枉的,是冤枉的!你一定要跟公孙公子说啊!你一定要跟公孙公子说啊!”
“公孙公子会判断的。”常瑾瑜仍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拿开她的手,逃也似的跑回县衙。
回到刘殿臣的临时病房,紫拙三人都不在。一问,原来北风不想听凌飞燕的招揽话,用查案的借口去金姐舅舅家了,凌飞燕又招揽紫拙和黑曜石,这俩也用同样的借口跑了。气得凌飞燕一顿跺脚,跑去找公孙昭杰了。
常瑾瑜誊写好笔录,身后传来刘殿臣的呵气声,她扭头看,原来是人醒了。这时,紫拙三人也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
“你们怎么了?”
北风哼了一声,拉过凳子坐下,“我从没见过这种无耻之人!为钱杀了自己的娘!”
常瑾瑜想啊一声没啊出来,床上的刘殿臣撑起上身偷听。
“咋回事啊?”
紫拙和黑曜石气得摇头。北风手撑着膝盖怒道:“凌飞燕来县衙前让驿站的人贴悬赏找人头,赏金一百两。下午有个砍柴的,把他生病的娘杀了,砍下头来领赏!”
“亲、亲娘?”
“亲的!还是寡妇!”
常瑾瑜和刘殿臣瞠目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半天,刘殿臣正欲说话,北风忽道:“你审过他没?”
常瑾瑜啊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对北风道:“我还没问。这是去他家和金姐舅舅家的笔录。”
“哎呀昭杰,”凌飞燕的声音由远及近,“你都没休息好呢!不要跑那么快!”
“人命关天,当然要快!”
脚步声渐渐逼近,接着门口现出公孙昭杰和凌飞燕的身影。
“当当姐找到线索了吗?”公孙昭杰问,视线却在桌上的笔录上。
常瑾瑜摇头。凌飞燕一边抱怨他不好好休息,一边扶着他坐下看笔录,顺势将北风挤出位子,伸头看笔录。
北风哼道:“看在他俩是情侣的份上就算了。”
公孙昭杰恍若未闻,凌飞燕小脸红扑扑的,羞涩一笑。
常瑾瑜眨眨眼睛,北风也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嘛。
凌飞燕等公孙昭杰看完,发表评论:“要我说,你爹的怀疑也没错!儿子杀了人,做父母的舍不得他坐牢,完全会作伪证啊!至于邻居,跟他家无仇无怨,自然不会为了这个事闹僵。”
“我没杀人!”刘殿臣一激动,滚下床哭道,“爹娘没有作伪证!”
常瑾瑜忙扶他到床上躺着,安慰他:“公孙公子会调查的。”
“你别激动。”公孙昭杰揉揉眉心,“我会调查案子,你把那天的事情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