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账簿(1 / 1)

县衙牢狱。

“殿下。”

牢狱的狱卒见着她,恭敬低头。

嬴骊微微颔首,眼神从公主府派来的卫卒身上扫过。

这本不符规矩。

但弹劾折子已经满天飞,嬴骊现在也不介意再多一道。

卫卒快步过来,向嬴骊轻声禀报着梁於的最新动向。

林县令在此期间来看望过梁於,但卫卒依着她的命令,死死盯着前来探望梁於的人,因此这梁於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没有被人杀人灭口。

就是实在狼狈。

嬴骊踱步至关押着梁於的牢房。

他被单独羁押在牢狱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内。

光线昏暗,仅有一束微弱的光线从高墙上狭小的孔洞中斜射进来,勉强能勾勒出他驼背坐着的身影。

他的双颊深陷下去,颧骨突出,眼底布满细密的红血丝,嘴唇干裂,结着血痂。

自被押解进来后,想必是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身体的痛苦加上极度的恐惧和焦虑,已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

这些都是嬴骊给他的开胃菜。

嬴骊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不像是到了一处肮脏的地方,反而像是到了某处闲适之所。

这声音由远及近传到梁於的耳朵里,梁於的耳廓明显抽动了一下。

他猛然抬头。

长久的折磨叫他眼前有些模糊,只能眯缝着眼,看清了烛火下出现的高贵身影。

以及她身边的仆从。

“呵呵呵……”

梁於吃吃笑了起来。

那天被观楚折断的手只被随意包扎,偶尔还会带着痛,虽然现在已经麻木,但也不影响他现在的心情。

“殿下瞧着,气色不太好啊?距离上次一见,好似憔悴了不少。难不成是没有找到想要的‘证据’,发现错怪草民了?”

梁於从角落起身,咧开嘴。

找不找得到证据另说,想必现在这长公主殿下已经自身难保了吧。

想到此处,梁於更是心情大好。

“草民早说过,殿下您……错怪好人了!我不过收留几个野崽子,能有什么罪过?殿下这般大张旗鼓,怕是不好收场了吧?”

见嬴骊还不说话,以为她是怕了。

梁於更是得意,向前一步扒在栏上,“殿下,还不把草民放出去吗?”

梁於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嬴骊静静立在栅栏外,明艳的裙裾在昏暗中兀自生辉,对比着梁於的狼狈,更显出一种令人摄人心魄的从容。

她甚至未因对方的挑衅而掀起一丝眼睫。

半晌,在梁於嘲弄的目光几乎要凝固时,她才缓缓抬眸,眼底古井无波,只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梁於,你以为本宫没有办法像处理高氏一样处理你吗?”

梁於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头一颤,几乎是下意识以为嬴骊是没有找到证据,要直接在牢狱里就了结他。

不可以!

梁於瞳孔骤缩,“长公主,你不能如此目无法纪!你若真的在这里弄死我,我弟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到时候告上京都,你以为天子也会保你吗?”

嬴骊眉尾轻挑,“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什么意思?

梁於终于慌了。

嬴骊的表情不似作假。

难道那远在京都的天子竟真的如此宠爱这个皇姊吗?

梁於整个人扑在狱栏上,如同被猫逮着的老鼠一般,妄图挣扎,却发现在猫儿的利爪之下,他根本逃不了分毫。

见梁於这副模样,嬴骊眸中笑意更深。

“哎呀哎呀,”嬴骊掩唇,“本宫不过吓唬你的,本宫哪里是那样的人呢?”

“是吧,观楚?”

观楚眨了眨眼睛,正经道,“是了,我们殿下最~是和善了,你大可宽心,这不过是个玩笑。”

女官的表情也不像假的。

梁於松了口气。

嬴骊没有错过梁於的表情,上前一步,幽幽道,“本宫不动你,是因为想让你得到应有的报应啊。”

“直接将你抹脖子杀了,岂不是便宜你了么?”

嬴骊右手撑着下巴,“让本宫想想,略卖人口在本朝律法中,是个什么下场呢?”

“主犯处磔刑,协助者同罪。”

观楚冷声接道。

磔刑,就是肢解。

嬴骊点头,“啊~那确实比直接杀掉你要可怖得多呢。”

梁於浑身一个哆嗦。

嬴骊那面无变色的表情如今现在他眼中,那就是阎王站在他的面前。

梁於颤声道,“草民、草民既然无罪,殿下又、又无证据,何谈惩罚?”

嬴骊没有言语,也没有挥手命令侍卫,只是平静地伸出左手。

纤细的手指玉白,沾着些许未干的褐色泥土,在火把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梁於的表情僵在脸上,一丝疑惑掠过眼底。

只见观楚上前一步,一本同样沾满湿润泥土、边角卷曲的薄册,就这样放在了嬴骊的掌心之上。

那册子纸页泛黄,泥浆污渍下能隐约看到熟悉的深蓝色绢封,以及被水浸晕开依然顽固浮现的墨迹。

账簿!

他们明明将它埋在了一个没人能够发现的地方,只等此事风波一过,他们就能再将这东西拿出来。

“哐当!”

梁於全身剧震,背脊重重撞在身后的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双目骤然暴睁,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住那本泥册子。

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就像带着尖刺的藤蔓,毫不留情地往他心里钻。

“……不……不可能!”

梁於有些绝望,牙齿打颤,“这……这是假的!假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嬴骊的目光终于落到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甚至带着一丝悲悯般的审视。

她掂了掂手中的泥册子,沾泥的手指轻轻拂过封面,留下更深的污痕。

“假的吗?”

嬴骊有些疑惑,“可是这是本宫带着人亲自去找出来的欸。”

“不过你们将那两个幼童埋到地底的时候,心里也会如此恐惧吗?”

白日前往密林的场景还在嬴骊脑中。

若非这次有了小团子的帮忙,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账簿。

密林深幽,要找起来颇为费劲,小团子见众人苦恼,又悄悄问了那些乌鸦,这才找到林子深处一处埋葬尚浅的地方。

泥土翻飞间,露出下方的浅坑。

最先显露出来的,是两具扭曲蜷缩、细小却触目惊心的幼童尸体!

它们纠缠在腐败的草席与冰冷的乱石之间,无声地诉说着生命最后的挣扎与冻结的恐惧。

尸体已经腐烂,账簿放在尸体的中间。

却因为此处埋得浅,这才招来了喜食腐肉的乌鸦。

刺鼻的恶臭在那时仿佛凝成了实质。

小团子抱着她呜咽哭起来。

不是怕。

她哭的是埋葬在这里的两个无名幼童。

“你真是该死啊,梁氏。”

嬴骊的眼神终于起了些变化,“若非有林中那些饥肠辘辘的活物,你还想白得多少阳间日子呢?”

她的目光从那滩烂泥般的梁於身上冷漠地扫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在清理地上的秽物。

她指尖弹了弹册子上沾着的一点泥星子,动作轻缓。

嬴骊微微俯身,隔着栅栏,她的脸靠近火光阴影,直视着梁於那仅剩一点光亮的、绝望的眼睛,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嘲弄。

“这册子里记的东西,实在精彩,牵连甚广。那些急着在朝堂上为本宫罗织罪名的‘忠臣’们……想必会对上面的名讳墨宝颇感兴趣。”

她顿了顿,“别急,本宫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想。该如何在刺史大人主持的堂审上,把这桩大买卖,桩桩件件,说得更精彩、更详尽些。”

梁於的脸色彻底灰败。

“不,不!我要见我岳丈!他才有资格审我!”

嬴骊无声摇头,“不行哦。”

“林县令已经不是你岳丈了,他没有告诉你吗?”

“不过即便他还是,也是连保你全尸的念想都不敢有了。”

话音落下,嬴骊不再看地上那堆因恐惧和失控而瘫软抽搐的烂泥,甚至未再多给他一个眼神。

她将沾着泥土的册子随意递给身后的观楚,仿佛递出一件微不足道的寻常物什。

她说过。

这件事中的人,一个她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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