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王可是大梁皇帝最忠心的狗,你偏偏选了他。”方修远瞧她神色凝重,便知她已了然其中关系,忍不住添油加醋。
若日后真相牵扯皇家,牵扯皇帝,他真的会为她翻案吗?或者这么长时间,他手眼通天,为何迟迟没有进展,是迫不得已还是故意而为?
“所以,跟我走吧,好吗?阿晚,我会补偿你的,你的身体,你的武功,我都会一一弥补的。”
陈泠月察觉到他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眉宇间不由得皱得更厉害。
“可我觉得你恶心。”
她没好气地吐出了这句话,心头还是不够畅快,看他那副不知悔改的面孔,恨不能将方修远给结果了。
方修远反倒更死皮赖脸,也琢磨出陈泠月不能奈何他,那就缠着她。
恨他,总好过相忘于江湖。待回到方家,天长日久,总能将她的心拼凑回来。
他正欲凑得更近,忽而另一次脸颊又是一痛,不过落在脸上的不是陈泠月的巴掌,而是陆阙的拳头。
广安王去而折返,舒家的大公子舒渊并没有如约拖住他。
他下了死手,打得方修远忍不住吐了两口血沫,方修远阴毒的目光似毒蛇般锁在两人身上。
陆阙挺拔的身姿出现在眼前,急切又担心,生怕陈泠月见到方修远再有不适。可她目光冷淡,看向他的目光陌生又疏离,令他心跳漏了一拍。
“哪里不舒服吗?”
她被陆阙扶着肩头,几乎是护在怀中,如此亲密,让人一眼便看出两人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方修远自是不例外,他抹掉唇角的鲜血,见陆阙柔声细语,讥讽道:“广安王竟也有这般低声下气的时候吗?”
陆阙将她往身后遮挡,面上镇定,并未被方修远的言辞刺激,“给方公子脸面,今日便不追究闯阁之事,还请离开。”
两人一言一语听得她耳旁嗡鸣,胸口微弱起伏,总觉气闷喘不开。
陆阙话音未落,她胸口闷痛,压了许久的腥甜涌上,径直从唇逢泄了出来。
她推开陆阙,用力抓着身旁的红柱,躬身抚着心口,不断咳出血沫。
原本与陆阙同样一脸忧心的方修远忽而变了神色,近乎笑出了声,欲走到她身边,却被陆阙阻拦。
“原来,你俩之间也并非传闻所言。”方修远从袖中摸出来颗药丸得意地看向陆阙,抬手扔给她,“要知道,顾二那虫,可是乱人神志的蛊,抵得过致命毒性,但也要受些折磨。”
陈泠月眼皮抬也不抬,精准地接住,含进嘴里。这番信任,落在陆阙眼中,让人心头泛酸。
方修远不错过任何落井下石的机会,嘲讽:
“广安王殿下,你觉她待你不似往日,甚至生了情愫,不过是余毒作祟,残次品就是残次品,稍稍试探,便露馅。”方修远没忍住嘴毒,说的话确实事实。
她喉头微动,药丸顺了下去,才觉出那股闷气缓了过去。她目光冷冷地落在陆阙身上,第一次在天之骄子身上看到了惊愕与失措。
似乎只是一眼,就确证了方修远所言非虚。
“你话太多了。”
陈泠月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方修远闭嘴。
方修远有些得意过头了,竟没注意藏在陈泠月袖间的银针,瞬时刺进了他的几处大穴,让他动弹不得。
陆阙默契地将人打晕,拖到一旁,然后平静地看着她。
初春的风息尚留寒意,日光初见温和,落在两人身上却感受不到半点暖。
“我……”
她思量半晌开口,却被陆阙抬手拦下了。
“我把人带回去治罪,你自便吧。”
陈泠月想到“容器”,欲言又止,终究看着陆阙走远,也没喊出让人回头的话。
她打开藏在袖间的荷包,里面盛着满满当当的草种,她并不觉得陌生,与她三年来悉心照顾却从未发芽的种子一模一样。
她得了确证,又将荷包扔回原处,省得让人发现。
指尖又抚上胸口,若说余毒未了,实在是荒谬,她自己都不信,只眼下,旧案摆在眼前,她也不得不怀疑,陆阙是否会为了一个外人,忤逆皇帝亲舅。
情爱于她实在奢侈,陆阙于她更是要珍而重之,与其最后难以收场,不如就此当做一场被蛊毒控制而发生的误会。
她扫清血迹,匆匆离开。
路过摘星楼时,她听到文殊阁门外的吵嚷。
舒潭对同时赶来的顾家主发难,大公子舒渊在一旁默默听着。
她心道别是要把顾二带走,于是快步登上摘星楼欲从上面瞧两眼。
两家马车停在一处,车门紧闭,车帘垂下,看不出有何不同。但她还是眼尖地看到从车门处钻出来的、蠕动的小虫。
恶心之余,更加确证顾二就在车上。
她现下心绪不稳,蛊虫难以控制,实在不适合乱动。但人已在车上,她该如何是好?
陈泠月只得折返回去,她猜陆阙是不爱理这种鸡零狗碎的,不是在苏太傅之处就是在自己的房间内,于是悄悄潜入芳华院中。
那处院墙颇高,她跳下时着力不稳,身形摇晃要往前扑倒,却结结实实地落在坚实的臂膀中。
周身松香环绕,他特意换了新衣,玄色大氅衬得人英姿挺拔。
陈泠月略带尴尬地站定,默默地从陆阙怀中摆脱出来。
“多谢殿下。”
陆阙不语,手避险般松开她,只是冷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静静地打量,等着她的下文。
“顾小姐此刻不宜路途颠簸,可否请殿下相助。”
陆阙还是不语,她目光躲闪,不敢在瞧那双乌亮的眼睛。心中已然敲起退堂鼓,心道若是不行她便偷偷跟着回顾家。
只是眼下,她处境窘迫,心中有愧自是不敢期盼陆阙待她能如前几日柔情蜜意。他不搭话,以至于她再张口都要思量再三。
“殿下……”
算了。
她实在受不了陆阙审视的目光,开口都觉尴尬。
方要转身,可腰间一重,忽而天旋地转,她被陆阙打横抱起,径直往房中走去。
她迟钝片刻才反应过来,挣扎推搡,“喂…殿下……你要做什么?!”
陆阙脸色平静如初,只是手上力道却不容质疑,抬脚踹门的力度足见他此刻内心波澜,蕴着十足的怨怒。
陈泠月挣扎不得,便被重重地扔在软塌之上。无论她如何说,陆阙都似哑巴了一般,自顾解开衣衫。
见他抬手要解中衣,陈泠月侧开脸。很快,只听到衣料摩挲落地的声音,陆阙露出精壮身材。
初春寒意刺激地他光裸的上半身线条愈发硬朗结实,他钳住陈泠月的下颌,不由分说地逼人目光落在他的分明的腹肌上。
陈泠月藏在袖中的手被拉过,带到他的胸前、腹部。第一次在疗伤之外,细致地抚摸到了这具在她看来近乎完美的躯体。
陆阙眸中怒火喷涌,脸色阴沉,只是声音故作平静,问话时,眼睫及不可见地轻合,似是难言。
“只这幅身躯,我便比那两人好些,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旁人的事,稍有些牵扯她便如此上心?
他待她却有混账之处,但也不算苛待。可为何,他的痛苦,她却似从未在意。
梁、方二人或多或少都背叛过她,她都能给几分好脸,为何独独对他冷若冰霜?
他才不信方修远的狗屁言论,钻进牛角尖里,只能得出,他样貌或许不如梁二出众,行事不比方修远江湖气。
唯有这具被她夸赞过的身躯还算拿得出手。他好歹是王公贵子,那般骄纵狂傲的人,事到如今也不惜用倌妓留人的手段,试探她的心意。
陈泠月感受到他的温度,嘴唇咬得艳红,半晌才欲开口,却恍惚间发觉颊边生泪,她心口发痛,揪心地厉害。
“殿下,世间情爱如人心,本就偏颇,更强求不得。”
她每说一字,便觉心痛一次。
她见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黯淡下来。
终于,那双紧紧握住的手霎时松开,她的手重重垂落。
眼见着陆阙避过身子,将衣衫穿戴整齐,神色已恢复如常,一如往昔,高傲矜贵,不染纤尘。
“好,本王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