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苏晚脑中所有的惊骇与迷雾。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从锁链另一端传来的、不属于她自己的情绪,是何等的汹涌,何等的……阴暗。
那是一种源于孩童般的、最原始的占有欲。是一种看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染指时,那种想要将其抢夺、藏匿、甚至不惜彻底毁掉的,疯狂的独占之心。
他,权倾朝野、视人命如草芥的摄政王顾长渊,竟然……在嫉妒?
嫉妒一块小小的芙蓉糕?
不。
苏晚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穿透了重重的宾客,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主位上那个男人因为错愕而微微僵硬的脸上。
她明白了。
他嫉妒的,不是这块糕点。
而是这块糕点所代表的,那段只属于她和锦书的,温暖的、不容任何人侵犯的过去。
那是他永远也无法介入,也早已被他亲手摧毁的,独一无二的曾经。
这个发现,让苏晚在一瞬间的惊骇之后,心中涌起了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报复成功,都还要强烈的、近乎扭曲的狂喜!
她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那把可以真正刺穿他坚硬外壳,让他暴露出最真实、最丑陋内心的,最锋利的刀!
游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苏晚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她脸上的惊骇,被一种全新的、淬了剧毒的、罂粟花般的妖异笑容所取代。
她看着面前那个依旧举着托盘,如同木偶般的锦书,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轻声说道:
“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那只没有被烫伤的、完好无损的左手,轻轻地,覆在了锦书那双因为紧张和麻木而冰冷僵硬的手上。
她甚至用自己的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锦书的手背,动作亲昵得,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三年的隔阂与血海深仇。
“轰——!”
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狂暴的嫉妒之火,夹杂着被无视的、无能为力的暴怒,再一次,通过那条血色的锁链,狠狠地,撞进了苏晚的脑海!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顾长渊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副画面——他自己,也想用这种方式,去触碰她,可她却永远只会用最冰冷、最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苏晚的心中,在疯狂地大笑。
顾长渊,你感觉到了吗?
这种求而不得,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永远也无法拥有的滋味,好受吗?
主位之上,顾长渊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
“咔嚓——”
那只名贵的白玉酒杯,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他死死地盯着水心榭中央那两个“姐妹情深”的身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几乎要将整个王府都焚烧殆尽的、黑色的火焰!
他想冲过去,想一把推开那个碍眼的、该死的锦书!
他想抓住苏晚的手,想质问她,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对一个背叛了她的奴婢如此温柔,却对他这个与她“同命相连”的人,如此残忍!
可他不能。
在座的,是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
他,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他不能失态。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苏晚用最温柔的姿态,对他进行着最恶毒的、诛心般的凌迟。
“苏晚,”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冰冷得,能掉出冰渣,“看来,本王赏你的这碟糕点,你很喜欢。”
“是,”苏晚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却又残忍无比的笑容,“臣女很喜欢。”
“因为,这世上,只有锦书姐姐,才能做出这个味道。”
“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味道。”
她故意将“我们两个人”这五个字,咬得极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捅在顾长渊的心上。
“放肆!”
他终于无法忍受,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让整个水心榭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王爷,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只有少数几个人,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得像个背景板的、护国公府的余孽。
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面容俊朗,嘴角却总是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笑容的年轻男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就是当今圣上的七弟,被封为“贤王”的,七皇子——顾长明。
他看着自己的皇兄,那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视万物为刍狗的摄政王,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和一碟糕点,而当众失态。
他又看了看那个看似柔弱,眼中却藏着无边风暴的白衣女子。
顾长明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意思。
真有意思。
看来,他这位战无不胜的皇兄,终于……有了他的软肋。
而就在这时,水心榭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内官,连滚爬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声音尖利地嘶喊道:
“王爷!不好了!”
“宫……宫里来人了!”
“圣上他……圣上他……突然昏倒,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