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不知何时已站在三步开外,一身玄色锦袍更衬得他此刻面色阴沉如铁。
在他身后,苏雨荷提着裙摆小跑跟上,粉色的裙裾像朵招摇的花。
“世子爷别误会。”苏雨荷跟在男人身后娇声解释道,“我只是担心沈姐姐...”
“闭嘴。”
谢衍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死死锁在江望州扶着女人的那只手上。
他几乎是咬牙喊道:“沈知意,过来。”
见两人又跟了过来,沈知意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他两是不是没完没了了?自己都病成这样还要过来奚落她?
眩晕下,她下意识抓住廊柱。
却见身侧的男人突然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她与谢衍之间。
“世子。”江望州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尊夫人脉象虚浮,需立即施针退热。”
谢衍见他竟敢横在自己与沈知意之间,顿感不爽。
一个小小的太医,也敢与自己抢人?
“哦?”男人眉峰一挑,“江院史倒是热心。”
谢衍说着就上前越过男人,伸手扣住沈知意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嘶一声。
“不过本王记得,太医院有规矩,不得私诊宗室女眷?”
江望州面色微变。
这条祖制确实存在,但向来形同虚设。
“衍哥哥别生气嘛。”苏雨荷突然插到两人中间,纤纤玉指搭上谢衍臂弯,“江院史也是好心。只是...”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沈知意,“姐姐与男子独处,传出去总归不好听呢。”
沈知意此刻只觉浑身发冷。
她看着谢衍愈发阴沉的脸色,忽然觉得可笑。
一年了,这男人宁可相信一个外室挑拨,也不愿听她半句解释。
“世子明鉴,今日我与江院史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她强撑着行礼,嗓音也因为灼热沙哑得不像话,“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刚转身,一阵剧痛突然从心口炸开。
沈知意踉跄着向前栽去,却落入一个带着药香的怀抱。
“世子妃,得罪了!”江望州打横抱起女人,转头对宫女厉喝道,“速去备银针与柴胡汤!”
谢衍看着二人亲密的举动,目光凝滞了一瞬。
他从未想过沈知意会落入别人的怀抱...也从未料到见到这一幕的自己心中竟会生出醋意。
他看见沈知意惨白的唇上沾着血丝,看见她无力垂落的手腕上还有刚才被他攥出的淤青。
记忆突然闪回一年前,在他高烧不退的时候,却只有沈知意一人整夜陪在自己的榻边。
“站住!”
谢衍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拦住男人,眉峰紧拧道:“把人给我。”
他本就是在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在这一刻,身上那股威压瞬间如山般倒来。
连身后的苏雨荷都被这样的谢衍吓了一跳,愣了几秒。
可江望州面对男人的威压,不退反进:“世子若真在乎夫人,就该知道她现在经不起折腾。”
“你!”
“衍哥哥!”苏雨荷恰在这时,突然捂住心口跌进谢衍怀里,“我、我心口好疼...”
谢衍下意识接住她,再抬头时,江望州已抱着沈知意消失在回廊尽头。
偏殿内药香弥漫。
沈知意昏沉间感觉腕上一凉,随后有银针轻轻刺入。
她勉强睁眼,看见江望州正专注施针,额角挂着细密汗珠。
“世子妃郁结于心,又连日劳累。”他收起银针,递来一张药方,“这方子能暂缓症状,但根治还需...”
“多谢江院史。”沈知意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羽毛,“今日之事,还望守口如瓶。”
江望州动作一顿。
他望着眼前这个病骨支离却仍挺直脊背的女子,忽然道:“世子妃何必如此自苦?”
沈知意一怔,随即苦笑:“江院史初次见我,怎知我苦?”
“医者望闻问切。”江望州指了指她手上的烫伤,“这伤至少三日,当时若再深半分就会毁皮。能忍这般疼痛不吭声的,下官平生少见。”
窗外雀儿在檐下轻叫,沈知意看向自己的手背。
原本的大片水泡已经消失,只剩下红色的瘢痕,这伤是为谢衍煎药添的,但他从未真正关心过。
反倒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
“江院史多虑了。”她别过脸,“小伤而已。”
殿门在此时被猛地踹开。
谢衍挟着怒气闯入,目光落在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上,眼底瞬间结冰。
“好一对璧人。”他冷笑,“沈知意,你可知私通太医是什么罪名?”
苏雨荷见此一幕,从男人身后探出头,惊呼道:“天呐!姐姐你怎么能...”
她突然掩唇,欲语还休:“刚才世子爷只是扶了我一下,没想到姐姐就趁世子爷不注意跟江院史进了偏殿。”
“还请苏姑娘慎言。”江望州起身挡在榻前,“下官只是尽了医者的本分,为世子妃诊治。”
谢衍却已听不进任何解释。
他一把揪住江望州衣领:“诊治需要靠得这么近?需要两人共处一室?”
沈知意见气氛已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她恐生事端,于是强撑着下榻,却在触地瞬间软倒。
谢衍几乎是本能地松开江望州去接,却被女人侧身避开。
“王爷既然认定我水性杨花...”
她扶着床柱站稳,嘴唇惨白,有一股渗人的美。
“不如现在就写休书,好迎您的心上人过门?”
谢衍呼吸一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知意——苍白如纸却锋芒毕露,仿佛要把一年隐忍全数奉还。
“好一个休书!”男人怒极反笑,“沈知意,你以为本王不敢?”
闻言,苏雨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上前挽住谢衍的手臂:“世子爷息怒,姐姐定是一时糊涂...”
她在王府筹谋多日,为了就是这个结果。
如今这句话被沈知意亲口提出来,苏雨荷哪怕心中此刻乐成了花,面上还是要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虽然她说出的话有些火上浇油...
“滚开!”
谢衍猛地甩开女人的手,力道之大让苏雨荷踉跄着后退几步。
沈知意扶着床柱,指骨微微泛白。
她看着谢衍暴怒的模样,忽然觉得可笑。
一年前大婚时,这男人连交杯酒都不愿与她共饮,如今倒在乎起自己的清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