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楼道里数蚂蚁的时候,房东李姐的电动车“吱呀”刹在我脚边。
“小林啊,这屋很便宜哒”她扒着车筐里的韭菜盒子,“上月那小情侣住了三天就跑,说半夜听见指甲刮墙声——我跟你说那绝对是野猫!”
我盯着她手里油乎乎的合同,月租八百,比剧组附近的隔断间便宜一半。
咽了咽口水:“李姐,我不怕猫。”
“哎这就对了!”她塞给我钥匙,韭菜盒子味混着风灌进我领口,“这楼以前是老剧院仓库,就隔音差点,别介意啊!”
我拖着二手行李箱往楼上挪时,楼梯扶手“吱呀”响得比我喘气还大声。
三楼302,门把手上还挂着褪色的红绸,据说是上租客临走前烧的纸钱。
打开门那刻我就后悔了——
冰箱门“咔嗒”一声自己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盒血红色液体,标签上写着“有机樱桃汁”。
我凑近闻了闻,铁腥味直窜天灵盖。
“嘶——”我倒退两步撞翻椅子,再抬头,客厅那破沙发居然挪了位置。
上午搬进来时明明靠着窗,现在歪在墙角,像只缩成球的老狗。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同组群演小芸的消息:【姐妹,你真住那鬼楼?
我二舅的三侄女说看见过白影子飘——】
我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摸黑去厨房接水。
水管“咕噜噜”响得像有人在哭,接满的玻璃杯里浮着片碎指甲盖大小的鳞片,泛着冷光。
“林黛你清醒点,”我拍了拍自己脸,“穷到连剧组发的卤蛋都要藏枕头底下当夜宵的人,怕什么鬼?”
凌晨两点,我被“咚”的一声砸醒。
是客厅方向。
我攥着晾衣杆挪过去,月光透过破纱窗漏进来,照见冰箱门又在自己开合,“咔嗒咔嗒”像人在敲摩斯密码。
“我报警了啊!”我举着晾衣杆喊,声音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隔壁突然传来动静。“吱呀——”是开门声。
我僵在原地,晾衣杆“当啷”掉地上。
隔壁门开了条缝,有光漏出来。
我盯着那道缝,心跳快得要撞穿肋骨。
直到那门“吱呀”又开大点,露出张苍白的脸。
是个男人。
眼尾泛红,鼻梁高得像刀刻,穿着件黑衬衫,领口松松敞着,锁骨白得晃眼。
“有事?”他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尾音却带点不耐烦的沙哑。
我盯着他手里的玻璃杯——里面装着和冰箱里一样的“樱桃汁”,正往下滴着暗红色液体,在地板上晕开小血花。
“那啥……”我指了指自己家门,“我屋冰箱成精了。”
他垂眼瞥了瞥我脚边的晾衣杆,又抬眼看我:“鬼?”
“啊?”
“你刚才喊‘我报警了’,”他倚着门框,嘴角扯出点冷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只有你没见过的东西。”
我咽了咽口水。
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我看见他耳尖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三百年的标本——好看得不像活人。
“那……那你见过?”我鬼使神差问。
他没回答,“砰”地关上门。
我抱着枕头缩回床上时,听见窗外传来“刺啦”一声。
是晒衣架?
我扒着窗户看,楼道尽头的声控灯突然亮了。
有个影子背对着我,仰头对着一盏紫外线灯。
是他。
月光被云遮住,我眯起眼。
他仰着脸,白衬衫被灯光照得半透明,能看见血管在皮肤下泛着青。
他抬手碰了碰灯,指尖刚触到灯管就猛地缩回,像被烫到。
“我去——”我手机从手里滑下去,屏幕亮光照到他后颈。
他猛地转身,我看清他瞳孔——在黑暗里缩成两条竖线,像猫,又像……
“啪”的一声,灯灭了。等我再睁眼,楼道里空无一人。
我裹着被子数羊数到第五百二十八只时,突然反应过来:冰箱自动开合,是因为有人半夜偷拿“樱桃汁”;沙发挪位置,是因为有人搬东西时没轻没重;那片鳞片……可能是他衣服上掉的装饰?
所以李姐说的“鬼屋”不鬼,住的是个怕光、喝红汁、瞳孔会变竖线的怪人?
我摸黑掏出手机,屏幕亮光照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像张咧开嘴的鬼脸。
但我突然不害怕了——
这楼之所以便宜,根本不是因为闹鬼,是因为住了个需要藏秘密的主儿。
而我,十八线群演林黛,最擅长的就是替人藏秘密——毕竟上个月刚帮副导演藏过喝多了的老婆,还帮场记妹子圆过迟到借口。
“大不了从头再来。”我翻了个身,把枕头拍得蓬松,“明天早上,我就敲他门,说:顾先生,我帮你瞒秘密,你让我继续住,成不?”
窗外传来一声猫叫,我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听见楼道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羽毛扫过地面。
“叮——”
是电梯到三楼的提示音。我猛地睁眼——这破楼根本没装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