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虞逍遥(1 / 1)

巷子里阴暗潮湿,脚下是湿滑的青苔,头顶只有一线灰蒙蒙的天光。

这条密道,孟玉蝉在侯府生活了这些时日,竟全然不知。

当眼前豁然开朗,终于看到侯府的朱红后墙时,孟玉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她站在墙根下,仰头望去。夕阳的余晖给墙头涂上了一层凄艳的金红,墙内是勾心斗角的侯府,墙外是暂时得以喘息的天地。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傅九阙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连这种路都备好了,可偏偏……算不到她的心会冷。

她闭了闭眼,将那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下沉静。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已等在不远处。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高墙,在襄苧的搀扶下,弯腰钻进了车厢。

……

京郊,竹林深处,一处清幽的竹屋静静矗立。

孟玉蝉推门而入时,一股浓烈的药草混合着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微微蹙眉。

屋内的气氛更是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竹榻上躺着三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其中一个孩子腿上狰狞的伤口刚被处理过,敷着厚厚的深绿色药膏。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弯腰仔细检查另一个孩子手臂上的淤伤。

她动作干净利落。

而傅九阙,就站在屋子靠窗的位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锐利如刀,直直钉在那女子的背影上。

“姓傅的,我告诉你,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嘴脸!”虞逍遥头也没回,声音又脆又冷,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虞逍遥行走江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这种世家公子哥,我见得多了!城府深?呵,我看你是心肝都黑透了!装模作样地把我找来救人?谁知道你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是不是想利用完这几个可怜孩子,再把他们一脚踹开,甚至……”

她猛地转过身,一张英气的脸上满是鄙夷,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傅九阙,“就像你那个猪狗不如的兄长一样,把他们再推进火坑?你们长庆侯府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东西!”

她的话又快又狠,字字诛心,毫不留情。

显然,在孟玉蝉到来之前,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浓到了极点,而傅长安的恶行,让虞逍遥对整个傅家,尤其是眼前这个同样姓傅的“二公子”,充满了不信任。

傅九阙下颌绷紧,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

虞逍遥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的蛮横态度,让他怒火中烧。

他强压着翻腾的怒意,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虞神医,说话最好过过脑子。我傅九阙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救人就是救人,少在这假惺惺地揣度人心。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仗着几分医术,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他内心对虞逍遥的评价瞬间跌至谷底。

行事偏激,口无遮拦,极易煽动情绪。

此人对玉蝉的影响,绝对弊大于利!

必须让玉蝉远离这个疯女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门口的光线被身影遮挡。

“逍遥!”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唤,像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水,瞬间打破了屋内紧绷的气氛。

孟玉蝉站在门口,目光直直落在虞逍遥那张熟悉的脸上。

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泪水毫无征兆地盈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虞逍遥听到这声呼唤,身体微微一僵。

那愤怒的神情还僵在脸上,但眼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动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习惯性地怼回去,骂一句“哭什么哭,没出息”,可话到了嘴边,对上孟玉蝉那双盛满了水光的眼睛,终究没能出口。

她只是硬邦邦地别过脸,哼了一声,手上给那孩子包扎的动作却下意识地放轻了些。

孟玉蝉根本没看傅九阙。

她仿佛当他是空气,是这屋子里的一件摆设。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只牢牢地追随着虞逍遥的身影。

“襄苧,扶我过去坐。”她轻声吩咐,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

襄苧连忙应声,小心地搀扶着她,绕过傅九阙站着的位置,走到离竹榻不远的一张竹椅上坐下。

坐下后,孟玉蝉的目光依旧胶着在虞逍遥忙碌的背影上,看着她利落地处理伤口,看着她紧抿的唇线,看着她鬓角被汗水浸湿的几缕碎发。

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空白都补回来。

傅九阙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闷又疼。

从她进门,喊出那声“逍遥”,到她坐下,她的视线,哪怕一丝余光,都未曾在他身上停留过。

这种彻底的忽视,比虞逍遥那些恶毒的谩骂更让他难以忍受。

仿佛他这个人,在她眼中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喉咙发紧,胸口堵得厉害。

不行,不能这样。

傅九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故意往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竹地板上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紧接着,他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

孟玉蝉果然被惊动了。

她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

傅九阙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带着一丝期待,迎上她的目光。

然而,孟玉蝉的眼神平静,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瞬,便移开了,眉头微微蹙起,仿佛被打扰了清净。

“夫君?”她看着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等他回答,她紧接着便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若是身子不适,不如,你先回府歇息吧?这里有我和逍遥照看着,足够了。”

回府?

把他支开?

傅九阙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孟玉蝉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不想他在场。

她想和虞逍遥单独相处!而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虞逍遥,会在这独处的机会里,向玉蝉灌输些什么?

会如何添油加醋地抹黑他?会如何加深玉蝉对他的误会和隔阂?

绝对不行!

“不必!”傅九阙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生硬。他

挺直了背脊,目光沉沉地扫过依旧背对着他的虞逍遥,最后落在孟玉蝉的脸上,一字一句道,“我没事。孩子们情况未稳,我不放心。我就在这里看着。”

他必须留下。

哪怕如坐针毡,哪怕要忍受虞逍遥的冷眼和孟玉蝉的无视。

他不能给虞逍遥任何机会,在玉蝉那已经对他紧闭的心门上,再钉上几根拔不掉的钉子。

竹屋里弥漫着药草和血腥混合的滞重气息。

“呵。”一声清晰的嗤笑,从虞逍遥喉咙里滚出来。

她正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一个孩子手臂的穴位,动作稳如磐石,眼神却斜乜着傅九阙,满是轻蔑。

“傅二公子,您这话,听着可真是新鲜。怎么,怕我虞逍遥医术不精,治坏了你的人证?还是……怕我当着孟妹妹的面,把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全抖搂出来?不若我陪着一起回侯府?”

傅九阙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拧出水,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虞逍遥。

正要反唇相讥,孟玉蝉却猛地出声,直接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逍遥!”

她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欣喜和期盼,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刚才说,要一起去?去侯府?”

她甚至下意识地朝虞逍遥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虞逍遥手下动作未停,只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算是确认。

“真的?!”她几乎要雀跃起来,连日来的阴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一扫而空,脸颊都因激动而微微泛红,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太好了!逍遥,那你住我那儿!就住阆华苑!我那院子宽敞,清静得很!我们好久没见了,正好可以说说话!”

她自顾自地安排着,语气热切。

住阆华苑?

傅九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孟玉蝉。

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把这个对他充满敌意的女人引入他们夫妻共同的院落?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这个名义上的男主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将被彻底地赶出去!

意味着他连踏入自己院子的资格,都被妻子亲手剥夺了!

一股憋屈在胸腔里翻腾冲撞,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看向虞逍遥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带着雷霆之怒,几乎要冲口而出。

可就在这瞬间,他瞥见了孟玉蝉望向虞逍遥时,那双眼睛里亮晶晶的光彩。

那是一种纯粹的依赖和欢喜,是这两日紧闭院门后,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生动。

这光芒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熄了他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不能。

他不能再让她失望,不能再亲手掐灭她眼底这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光亮。

哪怕……这光亮的源头,是他此刻恨不得立刻扫地出门的虞逍遥。

傅九阙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好。”

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别开脸,不再看那刺眼的一幕,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心中一片荒芜。

至于所有的解释,只能延后了。

月上柳梢头。

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弥漫着药味的竹屋,踏上了回府的路。

几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在夜色中穿行,马蹄踏在郊外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孟玉蝉和虞逍遥同乘一辆马车。

车厢里,孟玉蝉挨着虞逍遥坐着,脸上带着还未完全散去的兴奋。

“逍遥,”孟玉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轻柔,“那三个孩子真的没事了吗?我瞧着他们身上的伤……”

她想起那些狰狞的伤口,眉头又担忧地蹙起。

“哼,”虞逍遥抱着手臂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是惯有的狂傲,“阎王爷要是敢在我手里抢人,也得掂量掂量他老人家那点道行够不够!命大着呢,死不了!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养养就好了。算他们祖上积德,碰上了我。”

她话说得刻薄,但那份自信却奇异地抚平了孟玉蝉心中的忧虑。

“那就好,那就好……”孟玉蝉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漾起笑意。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又亮了起来,“对了逍遥!我让翠莺提前准备了你最爱的桂花糕!新摘的桂花,捣得细细的,掺了上好的蜂蜜,蒸得软糯香甜,保管是你喜欢的味道!还有几样你以前夸过的小菜,都备着呢!”

她越说越高兴,仿佛虞逍遥的到来,是唯一值得庆祝的大事。

马车行至侯府后巷的僻静处停下。

车帘掀开,孟玉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脚刚沾地,立刻转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虞逍遥的手腕。

“逍遥,快下来!”她语气亲昵,动作熟稔,“小心脚下。”

虞逍遥被她拉着,眉头习惯性地一皱,似乎想甩开,但看着孟玉蝉那张真挚的脸,终究只是撇了撇嘴,任由她拉着自己下了车,嘴里还不忘嫌弃地嘟囔:“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后面刚刚下车的傅九阙眼中。

月光清冷,洒在孟玉蝉仰起的脸上,也洒在她紧紧拉住虞逍遥的那只手上。

那笑容如此刺眼,那亲密的动作如此扎心。一股极其强烈的酸涩感,像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傅九阙的心房。

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烧得他口干舌燥,偏偏又无处发泄。

他看着孟玉蝉拉着虞逍遥,头也不回地朝着阆华苑的方向走去,连一个眼神的余光都没分给他。

仿佛他这个人,连同他身后的马车,都成了这夜色里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爷?”小厮来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自家主子阴沉得能滴水的脸色,心里直打鼓。

二爷这表情……怎么像是被人欠了几万两银子不还,还抢了他心尖尖上的宝贝似的?

他挠挠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傅九阙猛地收回目光,那眼神里的冰寒让来福吓得一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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