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容易,小小姐放心。”老福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保护王爷本就是他的天职,“老奴会留心的。”
啵啵松了口气,但小脸上的郑重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添了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赧。
她的小脚丫在地上无意识地蹭了蹭,小脸蛋微微泛红,声音变得更低了,几乎像蚊子哼哼:
“还……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她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直视着老福,带着孩童特有的、对某些“大人问题”的懵懂却又无比认真的执着,“福爷爷!你……你能不能教教爹爹……自己洗澡呀?”
“啊?”老福明显愣了一下,饶是他历经沧桑,也被小小姐这突如其来的“重任”给问住了。
教王爷……洗澡?这……
啵啵的小脸更红了,像熟透的小苹果,但她还是坚持把话说完,小拳头都握紧了:“爹爹他……他好像连洗澡都不会自己洗!昨天……昨天还是莫爷爷那边的一个哑巴伯伯帮他的!可是……可是不能总让别人帮忙呀!”她的小脑袋里逻辑很清晰,“爹爹是大人了!要自己洗澡!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带着点委屈,“要是让别人知道爹爹连洗澡都不会,他们……他们又会笑话爹爹笨的!”
她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恳求,还有一丝孩子气的委屈和担忧:“福爷爷,你是爹爹最信任的人!你教教他好不好?就……就像你以前教新兵那样!啵啵求求你了!”她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对着老福做了个揖。
老福心头五味杂陈的。
曾经睥睨天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战神,如今……竟连沐浴更衣这样的小事,都需要他五岁稚女如此费心安排。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轻柔地轻轻抚了抚啵啵柔软的发顶。
“小小姐放心。”老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事,包在老奴身上。老奴一定……好好教王爷。”
“好好教”三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有力。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浸润了山谷。
白日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虫鸣唧唧,还有远处溪水流淌的淙淙声,衬得谷中愈发宁静。
药庐后院,那个被莫辞谷主划给萧铭霄“打下手”的僻静小院里,此刻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光线昏黄的防风石灯。
灯影幢幢,映照着角落里一个巨大的、冒着袅袅热气的木浴桶。
水汽氤氲升腾,带着皂角和药草的淡淡清香,弥漫在微凉的夜空中。
老福挽着袖子,露出精干的手臂,正站在浴桶边。
他手里拿着一块厚实的棉布巾,目光温和而耐心地看着站在浴桶里,如同一个巨大困惑孩童般的萧铭霄。
萧铭霄高大的身躯浸泡在温水中,水线只到他腰腹。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小小的、滑溜溜的澡豆。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只是两只手搓着它,感觉滑滑的有些好玩儿。
“王爷,”老福拿起旁边另一块更大的澡豆示范,“看老奴的。这个,是用来擦身子的。先把它沾点水,打湿了……”他动作缓慢而清晰地将澡豆在掌心沾了水,揉搓出细腻丰盈的白色泡沫,“然后,像这样,抹在身上,轻轻搓……”他用带着泡沫的手掌,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示范着画圈。
萧铭霄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老福的动作,眼神专注,然后…滑了两下,澡豆掉在了水池里。
“扑通”一下,他忽地下沉,整个人浸在水里。
老福看他半天没动静,慌得立刻要去抓他。
在被他碰到的前一刻,萧铭霄突然站起身,冲着他呵呵大笑,嘴里还得意:“吓到了吧?哈哈哈哈哈!”
老福被他逗得忍不住发笑,觉得他现在这样只要没有生命危险,总是无忧无虑地大笑,也很不错。
“好了,王爷,不玩了,来,再试试我教你的方法。”
他学着老福的样子,迟疑地、笨拙地将手里那块快被他捏扁的小澡豆往自己湿漉漉的胸膛上蹭了蹭。
动作僵硬,毫无章法,只在结实的肌肉上留下几道歪歪扭扭的白色痕迹。
“对,就是这样。”老福眼中没有丝毫的不耐,只有鼓励,他拿起那块厚棉布巾,“再用这个,沾了水,把泡泡擦掉……喏,看老奴……”他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臂。
萧铭霄看看老福,又低头看看自己胸膛上那几道可怜的泡沫痕迹,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学着老福的样子,拿起漂浮在浴桶里的另一块布巾,胡乱地在胸膛上抹了几下。
水花被他搅得哗啦作响。
老福连忙伸手,轻轻按住他胡乱挥舞的手臂:“王爷,轻些,轻些……要这样,顺着来……”
小院外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趴在一扇半开的窗棂下,只露出大眼睛。
成了!啵啵在心底给爹爹竖了个大拇指!
她的小脑袋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计划:明天要给阿娘捶捶背?还是缠着阿娘多讲点草药故事?或者……再去莫爷爷那里“视察”一下爹爹的“工作”成果?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送来了远处隐约的、水流的哗哗声,还有……一丝极淡、极清幽的、混合着某种花香和药草冷冽气息的独特芬芳。
那香气若有若无,却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萧铭霄混沌一片的心湖上。
他深邃的眼眸里,茫然的底色被一种纯粹的好奇所覆盖。那是什么味道?真好闻……比皂豆的味道好闻多了。
几乎是本能地,他被那缕幽香所吸引。
高大的身躯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起,带起大片水花。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贲张的肌肉线条滚落,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健硕的光泽。
他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坦荡”,赤着精壮的上身,只在腰间极其潦草地围了一条宽大的、吸饱了水沉甸甸的棉布巾,便迈开长腿,带着一身淋漓的水汽,循着那香味的来源,懵懂又执着地走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