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烨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母亲,母亲怎么会知道?!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神慌乱地闪烁,试图辩解:“娘!您听谁胡说的?!儿子,儿子怎么会做那种事?!秦明月舞弊证据确凿,是她自己认罪伏法!秦阁老,秦阁老那是…那是心疼女儿,一时想不开…”
“放屁!”杜母厉声打断,拐杖狠狠杵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你还想骗我?!你当我老糊涂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那些勾当?!攀附权贵,蝇营狗苟!我早就告诫过你,为官要清正!要为民!可你呢?”
她一步步逼近,浑浊的眼中是洞悉一切的悲愤:
“为了巴结上头,你连良心都不要了!连忠臣都敢陷害!连人命都敢枉顾!杜烨!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杜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杜烨被母亲的目光刺得无处遁形,他狼狈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半晌才道。
“娘,儿子也是身不由己…”他声音发颤,带着一丝哭腔,“上面压下来,儿子不敢不从啊,”
“身不由己?”
杜母冷笑一声,那笑声凄凉而绝望,“好一个身不由己!你不敢违抗上命,就敢去害无辜的人?就敢去逼死忠臣?!”
她猛地抓住杜烨的衣襟,枯瘦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提起来:
“你给我听着!立刻!马上!去把那些肮脏事都给我收手!去告诉所有人!秦明月是被冤枉的!是你伪造的证据!你去翻供!你去认罪!否则,”
杜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否则,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我杜王氏,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用我的老命,替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赎罪!也免得我死后,无颜去见你爹!去见杜家的列祖列宗!”
“娘!不要!”
杜烨吓的魂飞魄散,猛地抱住母亲的腿,失声痛哭,“娘!您不能这样!儿子答应您!儿子想办法!儿子一定想办法!您别做傻事!求您了!”
他哭得涕泪横流,仿佛真的悔不当初。
杜母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
“你,你真肯去翻供?”她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期盼。
“肯!儿子肯!”杜烨忙不迭地点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儿子这就想办法!娘您别急!您先消消气!儿子,儿子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坐下,端来温水,用袖子笨拙地擦拭母亲脸上的泪痕,声音带着刻意的安抚:“娘,您放心,儿子知道错了,这就马上去办,您先好好休息,千万别再动气了,您身子要紧,”
杜母看着儿子殷勤的模样,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疲惫和巨大的情绪波动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她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身体摇摇欲坠。
杜烨连忙拍抚母亲的后背,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娘!您看您!急火攻心,旧疾又犯了!”他语气焦急,带着浓浓的担忧,“您这病根子,最忌动怒!您这样,让儿子如何是好?”
他扶着母亲躺下,盖好薄被,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娘,您要保重身体。这京城里,能治您这病的老大夫,可不多。儿子好不容易才请动那位,若是您再这样,万一,万一惹恼了贵人,断了您的药,”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昭然若揭。
杜母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眼神,从期盼到震惊,再到彻底的绝望和冰冷。
她明白了。
儿子所谓的“想办法”,所谓的“交代”,不过是敷衍她的缓兵之计!他根本就没打算收手!他甚至,在用她的病,她的命,来威胁她!
“你,你这畜生,”杜母的声音微弱而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杜烨避开母亲的目光,站起身,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带着一丝疲惫和烦躁。
“娘,您好好休息。儿子,去给您煎药。”他转身走出里间,对着外面候着的、早已被他替换成心腹的“邻家妇人”低声吩咐:“看好老夫人,寸步不离。屋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走。窗户,也钉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尤其是,别让她再碰任何能伤到自己的东西。”
“是,大人。”妇人垂首应道。
杜烨最后看了一眼里间紧闭的门帘,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片冰冷。
他转身,快步离开了这座让他窒息的老宅。
里间,烛火摇曳。
杜母王氏躺在床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头顶陈旧的帐幔。
儿子的脚步声远去,门外传来轻微的、却如同看守般的动静。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翻供无望。
儿子不仅不思悔改,反而用她的性命相要挟。
杜家清名,毁于一旦。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儿子的累赘,是杜家耻辱的见证!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不如,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她挣扎着坐起身,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逡巡。
剪刀、簪子、甚至稍微尖锐的桌角,都被收走了。
窗户,也被钉死了。
儿子,果然防着她。
杜母惨然一笑,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摸向自己花白的发髻。
那里,还藏着一支最普通的、磨得有些发亮的银簪。
她颤抖着拔下簪子,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她握紧簪子,尖锐的簪尾对准了自己枯瘦的脖颈。
浑浊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老头子,列祖列宗,王氏无能,教子无方,唯有,以死谢罪,
她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将簪子狠狠刺向自己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里间的窗户猛地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撞开!钉死的木条应声断裂!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捷地翻窗而入,在杜母手中的簪子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闪电般扣住了她的手腕!
“老夫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