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味道的钢琴曲在黑色施坦威钢琴边起伏回荡,郁川的手指在白色琴键上连贯跳跃。
“老师,你好厉害。”八岁小男孩在琴凳上目不转睛,优越的指法让他羡慕不停。
“你也可以的,来,现在我们来学第一小节。”她笑了笑,慈祥的眼光满怀鼓励看向男孩,然后收回目光快速看向琴谱,放慢了节奏重奏着第一段落。
“滴滴。”微信的提示音在沙发的手提包内响了几下。
郁川的习惯是将所有亲朋好友的消息都设置成不打扰,因为他们几乎不会有什么要紧事,也包括一切的垃圾公众号和通知。
会是谁呢?提示音继续响,发消息的人貌似有急事。
“你开始弹,老师听着。放慢速度,先把指法练对,然后再提速。”说完,她走到沙发跟前摸出了手机。
是陈泽言发来的,离他们刚刚见面才过去了一个小时。
“请你晚上七点,到我公司楼下,不要迟到。”
“有什么事?”她所有的细胞都在抗拒这条比垃圾短信更烦人的信息,她意识到手机那头的男人是如此变态的存在,根本是纯粹把人当工具。
“照做就行。”
“知道了。”郁川把手机塞回包里,她不知道该怎么消磨下午到晚上七点的时间,只觉得身体变得更疲惫了。
消息没再响。
收完男孩爸妈给的十月工资,郁川简单告别,就打算折回去。
路上的柏树叶子依旧茂盛,绿油油的。
郁川故意把脚步放慢,想拖拽着自己,最好到恒宇集团门口的时候刚好晚上七点,但这是个笑话。
无论路上如何走走停停,她还是在下午两点就到了公司门口。
“总不能让我干等着吧。”对着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她叹了一口气怨气。
“对了,让他给我安排个休息室。他的宏图伟业能不能换来,现在得看我。”郁川边想边掏出手机拨打陈泽言的语音通话,往入口走。
铃声响了许久,没人接听。不甘心的她,又拨通了一次。
声音在铃声快结束前开口,“干嘛?”,男人的声音冷冰冰,像在面对他很厌恶的人。
“我已经到了,你给我安排个休息室吧。”她故意带了点欢脱语气,想让对面无法拒绝。
可谁想,通话被秒挂了,一个字对面都没有给予。
郁川站在原地,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稍有起色的心瞬间变得拔凉。
“呵呵,多大的事,至于吗。我走,我还不信这附近没能休息的地儿了。”她轻叹一口气。
走到马路边,手机突然响起,是陈泽言又打回来了。
“干什么?”她有点愤恨,语气不太友好。
“和前台说过了,直接去五楼,没有人。”
“好,好的。”像被人打后,又被塞了一沓现金,她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原来这人也没这么不靠谱,甚至有点男友力。她看着马路上的信号灯变转颜色,突然觉得对他的滤镜多了些不同颜色。
顺利到达五楼,原来这里是贵宾休息室,一个人也没有,宽阔整洁。
郁川选择了靠里的一间。
她躺上棕色丝绒质地贵妃椅,立刻有种放空的感觉,也许是今天走了太多的路,脚已陷入半残废状态。
不知不觉,手机看得厌倦,沉沉入睡。
再醒来,已晚上五点半。
“差点忘了,和妈妈弟弟打个电话。”郁川从沙发上跳起来,端正坐好,身体还是无法像家里那般自然。
“喂,我晚上和朋友吃饭,不回来了,你们自己吃吧。”
“什么朋友啊,饭都做好了。”妈妈声音有些诧异。
“还能有哪个朋友啊。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先挂了。”她搪塞人的时候,向来都很自然。
整理了下着装。
“您好。”服务员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门口响起,吓得郁川一激灵,身体不自觉猛抖一下。
“这是晚饭,您慢慢享用。”服务员微笑着将很精致的便当盒放在玻璃茶几上,对沙发上的她点了点头,轻步退了出去。
“还有晚饭,这陈,对我还挺负责的。”郁川打开饭盒——橙红的生鱼片、土豆色拉、肉酱意面、切好的柳橙。口水蔓延,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这样好好的吃饭。
食物的能量是最大的,在人失魂落魄的时候,如果能吃到一碗热的面,也许他就能活过来,郁川一直都这样想。
她走到洗手间,仔细地洗了洗脸。黄色灯带在两米长的镜子上方内嵌,光的作用下,她的脸变得立体,有些川上富江的感觉。灰色的风衣在灯光下,也变得更高级,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继续看手机消磨,直到六点三十。
“下楼,大厅等。”微信里收到陈泽言的命令,郁川飞快收拾了一下贵宾室,匆匆下楼。
睡饱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她大口呼吸着酒店大厅的香水味,感觉更惬意了。
临近七点,熟悉的身影伴随着电梯开门声,浮现在她眼前。
他换了一套深蓝色西装,衬衫也换成了深灰色。健硕的肌肉将西装撑得很板挺,一米八三的身高,走路的样子不像位总裁更像出没于高级秀台的男模。
比起白日,他身边现在没有任何一位助理或者跟从,像匹孤狼。
郁川故意低下头看手机,装作没看见远处正在向她靠近的男人。
“走。”磁性低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等她听清楚后,陈泽言已经走到了大门,根本没打算等她。
“喂,等等我。”她有些尖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像开了高级混响。
小跑跟上,陈已经将车子启动调头到写字楼出口处。
黑色的光亮车门,在暮色中看起来昂贵更加。
入座,雪松香氛徐徐从出风口传出。
“我们,去哪?”郁川有些疑惑。
陈泽言没有开口,对于他不想或懒得回答的问题,他会直接忽略。
又吃了闭门羹,郁川已经快习惯了他的秉性。她把头轻轻靠在右边车窗,看着快速渐出的街景。
车速估计有一百码,郁川伸手拉起安全带。陈泽言单手转动方向盘,熟练就像玩电动手柄那样,优雅连贯轻柔。
路上,两人无语。
驾驶座的男人面无表情,就像是在开一个闷长的会议,只有肉体在会上。
“下车。”听到了他冰冷的声音,郁川才意识到自己在和活人社交。
“嗯。”